狱卒

并肩前行，何惧风雨 （上）

并肩前行，何惧风雨

知道大姐被绑架的一刻，明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他想着依汪曼春的个性接下来会做什么，他深恶也庆幸自己对她的了解，安心等在办公室里，果然如愿接到了汪曼春的电话，明楼试图通过对话来试探一下虚实，但是听到电话里汪曼春对大姐的威胁，顿时失了方寸，“好，就用我的命来换。”看着阿诚担心的目光，他也不知道如何劝服对方，时间太紧，来不及做出计划，他最直接的反应，就是用自己换出大姐。这个想法只盘踞在明楼的脑海里，他不敢明说，大姐在那个疯狂的女人手里，分分钟都有危险。尽管汪曼春要求明楼只身前往，阿诚还是执意跟着一起来到了面粉厂，明楼让阿诚在外面策应，绝不能让任何意外影响营救大姐，万一明台得到消息前来，也要劝阻他的行动。

明楼安慰地拍了拍阿诚的手，沉静地接过他的手枪，别在腰后，走进面粉厂。推开厂房的大门，明楼稳步跨进屋内，刚走进屋里，门就被关上了，藏在门后的两个特务用枪指向他，把他身上的枪搜走了。“师哥，你来了，还真是姐弟情深啊！”明楼循声抬眼望去，汪曼春一手用枪抵着明镜的头，一手拖着被捆绑的身体，一步一步，从楼梯上走下来。走到五米远的距离，汪曼春停了下来，“曼春，你要的人是我，放了我大姐！” “可以呀！”汪曼春傲慢地说着，抬眼示意手下，一个特务端着一个茶盘走到明楼面前，上面放了一盅茶，“看在过去的情分上，连师哥我也不打算为难的，只要你喝了这杯茶，我们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。”自然是茶无好茶，明镜的嘴被布条勒着，无法言语，呜咽着摇头，明楼上前端起茶杯，“好，希望你言而有信！”说罢一饮而尽，茶水入口，如火焰灼烧，明楼一个踉跄，汪曼春趁机把明镜推向明楼，几个特务举着枪，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个人，明楼按捺住眩晕的感觉，用手臂把明镜护在胸前，向门外走去，十几步路，走得如此艰难，走出厂门外，模糊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围过来，一口鲜血从明楼的口中喷出，“大哥！”在惊恐的声音中，明楼砰然倒地，耳边，鼻子，嘴巴，流出一缕缕鲜血。见此，明台从隐藏的地方冲出来，慌乱着给大姐解开绑缚，一起把明楼围在中间。

三姐弟顾不得其他，急忙把明楼抬上轿车，向着医院飞驰而去。在到达医院之前，明台先行下了车，他现在还不能公开出现，只能继续隐蔽起来。手术室外，明镜一边抹泪一边喃喃自语，“都是为了救我，汪曼春那个畜生，是要杀了明楼啊！”焦虑的走来走去的阿诚，听到大姐的言语，坐到明镜身边，轻轻扶着大姐的肩膀，安慰着：“大哥会没事的，吉人天相！他一定会没事的！”度秒如年，时间此时对姐弟二人就是煎熬，等到手术室的灯灭了，医生走出来，已经是三个多钟头后的事。“还算送来的及时，经过抢救，病人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了。” “谢谢医生！谢谢医生！”悬着的心，终于落了地，明镜虚脱般的腿软，阿诚赶紧撑起双臂，架住大姐。医生继续说：“病人中的是植物毒素，对身体的损害非常大，具体情况，得等病人醒过来，做进一步的检查。”阿诚的心猛地一紧，还未详问，就见明楼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，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，面如纸色，嘴唇青紫，眉头轻蹙着，明镜和阿诚亦步亦趋，随着病床一起进到独立的病房。

明楼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，明镜和阿诚在床边守了整整一夜，满脸的憔悴。阿诚曾劝明镜回家去好好睡一觉，她不肯，后来退让一步，让大姐去旁边的陪床上休息一会儿，她仍是不愿意。明镜就坐在病床前，盯着床上的弟弟发呆，把他的一只手握在手中，不时喃喃自语着。阿诚给明镜打来了水和饭，她也不吃不喝，劝不动也只好由着她。在给阿香打电话，交代她第二天早上煲汤送到医院来之后，阿诚也退到一边，拿了把凳子，倚在墙边，默默注视着病床上的大哥，其实他理解大姐，自己何尝不是心里堵着东西，完全没有胃口。

当晨光照进病房，光晕在明楼苍白的脸上涂上了一层光泽，整个人仿佛也生动起来，明楼的一声轻吟，在阿诚耳中变成了动听的音乐，赶紧冲到床前，“大哥，你醒了！”明镜也盯着明楼眨动的睫毛，随着弟弟眼睛的张开，掉下眼泪，“明楼！”“大姐！”由于虚弱，明楼只能用气声吃力地说，“阿诚！”明楼从中毒昏迷到清醒，其实不过一日，但家人们备受煎熬，恍如隔世，自是一片欣喜，相看不厌。明镜嗔怪弟弟为了救自己不顾性命，明楼解释，自己并没有把茶水直接咽下，而是藏在了舌底，打算出门口就吐出来，只是没想到这杯茶的毒这么厉害，以后自是不敢如此轻视，一定会更加惜命，插科打诨地求得姐姐谅解，明镜便说道：“只要你活得好好的，我就原谅你！”

明楼斜身靠着枕头和家人说了一会儿话，阿诚就收到大哥的一个眼神，才发现自家大哥的手在暗自攥紧床单，扎点滴的针头都有点回血，额头也微微渗汗，连忙不动声色地将身体挡在明楼和大姐之间，将垫在明楼的身后的软枕抽出，让他平躺。“大姐，你看大哥刚醒，还需要休息，您也放心回家睡一觉吧，您要是累坏了，接下来怎么照顾大哥呢？”悬着的心落了地，明镜确实感到非常疲倦，就听从阿诚的安排回家去休息。阿诚目送大姐离开，刚刚关好门转身，就听到明楼一声闷哼，他刚刚压抑的胸口疼痛，反噬一般更加剧烈，只见他浑身颤抖着，额头顷刻间就布满了汗，咬紧的牙关咯咯作响，阿诚吓了一跳，马上按响呼唤铃，并用双手按住明楼颤抖的身体，避免扎着点滴的手乱动回血。不一会儿，医生冲了进来，把阿诚推到一边，给明楼进行检查，并注射了镇痛剂，忙碌了一番，明楼才终于平静下来，他的脸色越发苍白，无力的合上眼睛。

在医生的示意下，阿诚跟着到了医生办公室，了解到明楼中的植物毒素，对身体神经系统和内脏都造成了损伤，食道呼吸道受伤最严重，而心脏功能也有衰弱的迹象，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治疗，如果恢复得不好，以后常年都要靠药物来维持。心情沉重的阿诚，回到病房，在门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，换上招牌的笑脸，走进病房。听到脚步声，明楼睁开眼，对阿诚露出一丝笑意。“阿诚，咱们还得谈谈，汪——”“汪曼春在逃，我已向宪兵司令部上报，军统逃逸分子汪曼春暗害明长官，请求联合缉拿，宪兵司令部和76号都派出了大量人手在追缉。”阿诚舍不得明楼多说一句话，“大姐——安全？”“宪兵和76号分别增加了人手保护，咱们的人，我也派了几个身手好的，暗中保护，大哥你安心养好身体，不要操那么多的心。”“不，保护——不够，我们必须——主动出击！”听着大哥吃力地吐字，“大哥，省点力气！”说罢，阿诚俯身将耳朵贴到明楼嘴边。明楼策划的行动阿诚皆以明了，他复述和补充了一些细节，等两个人商量好，明楼的额头又沁出不少冷汗，阿诚无比心疼，却也知道，这些事情不安排好，大哥也是无法安心休养，“大哥！”阿诚忧虑地看着明楼苍白疲倦的面容，明楼回他一个安慰的笑容，“放心，大哥——撑得住！”

事情有条不紊的布置安排下去，先是报纸上刊登了新闻，新政府官员明楼被军统分子汪曼春暗杀，在XX医院进行抢救，危在旦夕，宪兵司令部和76号重金悬赏捉拿凶手云云。

这日下午，一个乔装的老太太混进医院，趁人不备，藏身于一处储藏室，待到夜深人静，她已换上了医院的护士服，带着口罩，推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医疗推车，堂而皇之的走向深切病房。门外的警卫循例检查了推车上的用品，就放她进了明楼的病房。病房内灯光昏暗，病人带着呼吸面罩，身上插着各种管子，看不清楚面目。护士从车上取出一支针剂，推掉空气，正准备把药液扎进病人的手臂，病人却突然发动，把面罩扯下来砸向护士，同时，病房的灯也明亮起来，原来病人是阿诚伪装，而这个护士自然是汪曼春，汪曼春反握住针管，当做武器与阿诚一番搏斗，与伏龙芝的高手近身搏击，优劣立判，在搏斗中反被针剂刺中自己，汪曼春瞪大了双眼，瞬间就失去了呼吸，死不瞑目。

明楼早被阿诚安排在另一间病房，得知汪的死讯，心中自是一阵绞痛，“卿本佳人，奈何做贼”，汪曼春自己选择的路，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，曾经单纯的那个女孩，永远留在青春的记忆里，她也曾为爱执着，却最终走偏了路，爱转化成了占有和恨，如今身死，明楼心里难免唏嘘一番。

明镜和明诚轮换着照顾明楼，明楼住院的前几天，不能进食，只能靠营养液和生理盐水来维持能量，他的呼吸道和食道损伤，肿痛难消，喝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酷刑，更何况身体其他部分的损伤，疼痛不时袭扰着他，怕对疼痛药上瘾，明楼又拒绝使用吗啡，每次疼痛发作，阿诚只能无助的看着心爱的大哥在病床上浑身颤抖独自挣扎，还要帮他避开明镜的视线，其实智慧的大姐又如何能被长时间隐瞒呢，只是不揭穿而已。眼见着以前还算壮实的人，迅速的消瘦下来，原本合身的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，明镜和阿诚心里都非常难受，他们在明楼面前都伪装成笑意盈盈的样子，背地里却不知道偷偷流了多少泪。等医生允许明楼进食流质，两个人憋着劲儿，要把明楼掉了的肉补回来，换着花样的炖汤，熬粥。在精心的治疗和照顾下，明楼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，疼痛发作也不再频繁。

这天晚饭后，刚刚挨过一阵心悸和疼痛的折磨，阿诚体贴地替明楼擦掉额头上密集的虚汗，把枕头给大哥调整到更舒适的位置，坐到床边，把明楼未打点滴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，摩挲着，聊着家常。看着大哥虚弱地躺在床上，面色苍白，阿诚不觉红了眼，嗔怪地说：“大哥，我好后怕，一想到那天的情形，想到可能失去大哥，我就无法原谅自己，求求你，以后再也不许把自己陷入危险了。”“阿诚，怪我大意了，没想到这个毒这么厉害，当时也是救大姐心切，没考虑那么多，以后我一定好好珍惜生命，我怎么舍得让你伤心，怎么舍得离开你呢！”听到大哥情意绵绵的话语，阿诚又是心酸又是甜蜜。回想当初，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？好像就是顺理成章，水到渠成。也许源于少年时懵懂的青春骚动；也许是渐渐长大后，商量事情时，大哥在自己耳边说话，彼此砰然的心动；也许是无意间触碰到一起的手掌，紧紧相握不舍挪开。殊途同归，在巴黎的冬夜发现彼此身份的时候，两颗心就此坦然相对，既然选择了同样的信仰，同样的路，还有什么能将两个人分开？救国的路，本就不是坦途，更何况他们选择了更蜿蜒曲折的一条，但只要并肩前行，又何惧风雨！